就在江苏润阳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润阳股份”）即将被光伏巨头通威股份（600438.SH）收购之际，其在国内的主要电池生产基地陷入了停摆状态。

自 7 月起，以 PERC 产能为主的润阳盐城电池工厂逐步减产，并在 9 月初宣布放假。作为最后一批员工，张华和其他同事们面临着两难选择：要么接受公司的放假安排，等待复工消息，要么协商解除劳动合同，另谋出路。

张华和同事们实际上别无选择，管理层含糊其辞地表示，目前没有可以开工的订单，也没有人能保证以后是否会复工。放假期间，员工们只能拿到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 80%。协商离职也困难重重，员工与企业在赔偿金额上迟迟无法达成一致。由于工厂效益不佳，这次给出的赔偿方案也远低于此前批次。

令人唏嘘的是，润阳股份曾连续三年电池出货量位居全球前三，2022 年净利润超过 20 亿元，其 p 型电池产线忙到过年也不放假。时隔两年，如今却因无订单“放长假”。

润阳近两年的起伏源自周期性行业价值下跌和新旧产能更迭的共同作用。2023 年，光伏行业开启了 n 型技术对前代 p 型技术的迭代，机构预计 2024 年 n 型产品占比将达到七成。n 型电池并不是光伏的终点，但润阳在国内的电池工厂或许已无法跟上技术革新的潮流。

与国内“落后产能”相比，润阳位于泰国的海外产能以及美国的海外渠道对收购方通威股份来说可能更具吸引力。与其他一体化龙头相比，通威的海外布局一直相对较弱，在行业周期低谷“买下”海外产能，是更快追赶的方式。

财联社记者梳理公开资料发现，2022 年，润阳股份的三块优质海外资产——子公司润阳泰国、润阳国际和美国海博瑞的净资产总计为 15 亿元，而彼时正是光伏上升周期。

“骨干员工”的赔偿降低

9 月 5 日下午，润阳股份位于盐城经济开发区的电池生产工厂门口，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员工进出。其中大多数是来与公司协商解除劳动合同赔偿的员工，但谈判结果并不理想。

9 月 5 日，润阳世纪门口，财联社记者摄

他们提供的一份放假告知书显示，此次放假时间为 2024 年 9 月 2 日至 2024 年 10 月 8 日，具体复工时间将根据公司实际情况另行通知。

放假告知书，受访者提供

上述告知书由江苏润阳世纪光伏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润阳世纪”）盖章，即润阳股份电池业务经营主体。

文件通知显示放假一个月，为何大家会要求协商解除劳动合同？

“上个月开始，厂里放假的时间越来越久，开始只是通知休息，但员工的意见越来越大，公司才做出这个正式的说明告知。”现场的员工张华告诉财联社记者，工厂内的电池生产线基本停了，有的设备已经用保护膜包裹起来，但下一步如何处置还不清楚。

“我们认为公司已无法为我们提供必要的劳动条件，所以应该给我们赔偿。”另一位员工告诉财联社记者。据员工介绍，这个工厂目前有 600 多名工人，副经理和主管以下级别全部放假。已经签下离职协议的大约有一两百人。

润阳世纪再次出现大规模裁员。尽管润阳股份未公开回应，但有超过300名员工证实，公司提供了三个选择：接受放假、一次性赔偿或分期赔偿后离职。员工张华表示，此次赔偿方案较之前有所减少，最后一批员工对复工可能性表示怀疑。事实上，厂里订单减少、效益不佳的情况早已被员工察觉。今年7月起，工厂订单减少，8月排班大幅缩减。这与前两年行情火爆、过年不放假的情况截然相反。而眼下，随着光伏行业n型技术对p型技术的迭代升级，润阳p型电池片销售遇阻。尽管润阳股份曾拥有高光时刻，在全球电池出货量排名前三，拥有63GW电池产能和23GW组件规划产能，但如今，最后几百名员工将离开。

润阳股份的招股书显示，截至 2022 年末，该公司机器设备的账面价值占固定资产的 62.07%。如果无法通过技术升级等方式对设备进行有效利用，这些设备可能因闲置或淘汰而导致高额减值。一些 P 型电池片厂商则选择对老旧的 PERC 产能进行技术改造。今年 3 月，通威股份的 TOPCon 技改项目首片电池片顺利下线。随后，爱旭股份宣布计划将义乌基地现有的 25GW PERC 电池产能升级为 TOPCon 电池产能。

技改的代价巨大。根据爱旭股份的公告，该项目的总投资预计为 27.15 亿元人民币，单 GW 投资成本约为 1.08 亿元人民币。只有头部厂商才有实力进行技改升级。润阳世纪也曾试图进行技术自救。有员工向记者透露，公司曾计划将生产线升级为 N 型技术，但由于资金问题和改造费用过高，最终未能实现。

由于无法进行技改，润阳股份国内的 P 型电池厂可能已到生命周期的尽头。8 月，通威股份宣布拟斥资不超过 50 亿元人民币并购润阳股份。这笔交易是近年来光伏和新能源领域最大的一起并购计划。多位消息人士称，通威股份对润阳股份的收购主要瞄准了其海外产能，尤其是位于泰国的电池片工厂。

润阳世纪的员工也认同这一观点，并表示通威看重的是润阳在泰国和美国的销售渠道。润阳股份官网显示，润阳泰国三期于 2022 年 5 月投产，其海外大尺寸电池产能已超过 5GW，大尺寸组件产能达到 2GW。招股书披露，该公司 PERC 电池片总产能在 25GW 左右，这意味着其海外产能占比不到十分之一。作为多晶硅、电池和组件等多个环节的头部企业，通威股份是光伏板块的一体化龙头。与其他几家光伏企业相比，其在海外的布局明显较为缓慢，尚未在境外建立光伏产品生产工厂。

那么，通威股份斥资 50 亿元并购润阳股份是否物有所值呢？根据润阳股份招股书，其重要子公司包括润阳悦达、润阳建湖、润阳国际、润阳世纪、润阳泰国和润阳硅材料，其中除润阳硅材料外，其他子公司均从事高效太阳能电池片和组件业务。润阳泰国和润阳国际分别是电池片海外业务的生产和销售主体。 2022 年，润阳泰国的净资产为 11.77 亿元人民币，营收 15.98 亿元人民币，净利润 1.68 亿元人民币；润阳国际的净资产为 4.35 亿元人民币，营收和净利润分别为 18.29 亿元人民币和 2.68 亿元人民币。